從特斯拉、比特幣、到遊戲驛站（GameStop，代號GME），這陣子投資人四處可見膨脹得令人咋舌的資產泡沫。一般看法歸咎於央行太勤於回注「雞尾酒缸」，太多的貨幣流動性追逐太少的標的，導致市場到處熱得冒泡。
這說明了資產泡沫「為什麼」形成；但更多注意力應擺在「如何」走到這個地步。前彭博資訊專欄作家皮塞克（William Pesek）認為，這就要從東京開始說起了。

當然，2021年全球最大的泡沫吹手是美國聯準會（Fed），世界最大經濟體的央行挹注過剩的流動性，對市場影響甚鉅乃理所當然。但皮塞克指出，在Fed主席鮑爾表示利率將維持在0%直到2023年底時，或許也默認Fed正步上日本銀行（央行）後塵，可能長期卡在零利率動彈不得。

日本是怎麼陷入零利率陷阱而無法自拔的？前日銀總裁福井俊彥（Toshihiko Fukui）最清楚。

福井俊彥2003-2008年擔任總裁時，日銀曾試圖引導利率正常化。他接替前任總裁速水優（Masaru Hayami）時，日銀的零利率實驗已邁入第四個年頭，量化寬鬆（QE）時代也進入第二年。福井先是終束QE，接著在2006年7月把利率從0%升至0.25%，2007年2月再升息1碼至0.5%。

此舉立刻引起反彈，國會議員、企業執行長、投資人齊聲指責福井踩煞車，造成經濟疲軟。2008年白川方明接替福井成為日銀總裁後，馬上把利率降回0%。

官方說法是顧及「雷曼震撼」的衝擊；但皮塞克指出，真正原因是日本對免費資金上了癮後，就難以戒除。借貸成本一降到零，公共和企業債務負擔隨之減輕。超寬鬆政策也緩和民選官員推動改革的壓力；出口商更容易拖延做棘手的整頓決定；各行各業得以粉飾太平。結果呢？就是助長各種資產泡沫，最近的一例就是日經225指數漲到直逼30年高點，儘管新冠肺炎疫情重創實體經濟。

美國財政部長葉倫（Janet Yellen）2015年還擔任Fed主席時，也有類似故事可說。 Fed在她任內啟動2006年以來首度升息，引發的嘲諷與多年前福井俊彥的遭遇大同小異。未來的美國總統川普曾嚴詞攻擊葉倫當家的Fed，川普執政一年後任命鮑爾取代葉倫。鮑爾之後把利率降回0%，並重啟葉倫之前終結的QE政策，甚至更把超寬鬆貨幣政策帶進未知的領域，激勵美股迭創新高。

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，鮑爾更大踩QE油門。到去年5月，Fed的資產負債表規模已膨脹到5.3兆美元，與日銀的大致相當。

數兆美元的購債行動，為股價漲勢火上加油。不僅如此，黃金、加密幣、電動車巨人特斯拉、不動產，甚至像GameStop這類不起眼的投資標的，也在網路論壇Reddit聊天室鄉民的吹捧下狂飆。

踏上日銀走的路，Fed掉入同樣陷阱的機率隨之升高。貨幣主管當局挹注的流動性愈多，愈可能犒賞表現平庸的公司執行長和董事；在市場上注資愈多，規劃未來退場就愈困難。

2006年，福井俊彥以為日本準備好踏上利率正常化之路，一如十年後葉倫的想法。但到2021年，日銀和Fed撒錢撒得更賣力。放眼全球所見的形形色色資產泡沫，就是這樣吹大的，因為各國央行可能正踏上跟日本一樣的不歸路。